母亲的土地情怀

2021.05.12 中国矿业报/肖功勋   

不久前,我回老家住了一周,在母亲反复叮嘱“莫耽误工作”后,方才离开。

临行前,母亲说:“车子慢开点。”我点了点头:“一直开得很慢的。”母亲笑笑,顺手递来一只蛇皮袋,里面全是水灵小菜,有茄子、黄瓜、豆角、辣椒。

母亲看着我发动车子、倒车、转过车身,向东一路驰去。

父亲前几年中风,行动不便,常常只坐在老屋门口,母亲则一直忙活在田里。为这件事情,母亲同我和弟弟争论过,我们不让她下地,可她非要去。最终,我们拗不过她,还是让步了。

我们知道,母亲对土地有一种不离不弃的情分。

小时候,家家户户靠挣“工分”吃饭,那时父亲在百里外的煤矿工作,家里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全家口粮主要靠她在田里打拼的“工分”供给。尽管每天拼命劳作,但每次生产队分口粮,我家都排在最后。母亲辛勤劳作一年,年底只能换来几箩筐谷子,我和弟弟几乎是在“红薯汤、红薯丝,离了红薯不能活”的环境中长大的。

后来,随着包产到户在农村推广,我家分得了两亩水田和几亩旱地,母亲这才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因为她相信“人勤地不懒”。

家里的土地,在母亲的辛勤耕耘下,收获了“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慷慨回报,家里也很快摆脱了挨饿的困扰。尝到了甜头,母亲更是对自家土地倾心付出。每逢耕种时节,她必躬身而为、精耕细作,锄草、播种、施肥、杀虫等做得井井有条、一丝不苟;每逢收获时节,她总是热情高涨,收割、脱粒、晾晒、归仓等做得有条不紊、细致入微。偶尔,我们不小心撒落谷粒或者打谷机脱不干净谷穗,她都要一一检查、捡回,务必做到颗粒归仓。母亲常说,粮食是土地对我们的恩惠,要懂得珍惜爱护,不能随意糟蹋。那时候,她用简朴的言语和行动,诠释着“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本意。

母亲如今快80岁了,还坚持下地种菜,上山砍柴。我曾多次要她放下家里的活计,跟我到城里生活。她总是回答:“城里生活我不习惯,呆在水泥楼里,像关在笼里的鸡一样,过不得。”其实,这是托辞,她怕增加我的负担,偶尔进城住上一两天,总还惦记着地里的油菜该松土了,麦子要施肥了……

这次回家,又不见母亲身影,我便去了隔壁叔叔家聊聊季节和农事。回到老屋,拧开龙头打水洗车时,母亲回来了。她挎着菜篮,里面有拣洗过的豆角、茄子、西红柿等。她问:“煮哪个?”我说:“一样煮一点,少煮一点。”母亲笑了,她打理过的菜全部派上用场,这才是本愿。没有荤菜,我出门去潮水赶场的地方买,母亲叮嘱:“不要买多了,冰箱里放久了的东西不好吃,浪费了。”那语气里,早已没有了我们年少时的那份较真。

傍晚时分,母亲要我换鞋,娘俩一起去看看菜地。阳光还亮堂着,缓缓地滑过身上,刚落的雨水已经钻进了土里,土地上氤氲着些许白色烟气,水洼里的积水冒着泡泡。母亲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当心水,当心滑,这个地方要绕过,那边好走一些。”她还是那样,总把我当不会走路的孩子,而自己像一艘小船平稳地驶在河面上,菜地上的脚印很浅、很匀。

走到地里,母亲轻声讲着蔬菜的事情:“今年的茄子长相不错,也好吃;这豆角细长脆嫩,但今年雨水少,产量很低。对了,你还记得去年的豆角和丝瓜,天天吃也吃不完吗?”说罢,她用剪刀小心翼翼剪下一把豆角,轻手轻脚,豆架一动不动。我用手摘,整个豆架摇摇摆摆。

红薯藤长出约一米长了,风一吹,叶子窸窸窣窣地晃动着。母亲说,红薯全身都是宝,困难时期,它是村民们的主粮。说着,她用手捧了把鸡粪恭敬地放在每蔸红薯的根部。

母亲不识字,却明白土地跟人一样,你对它好,它自然也会对你好,土地会知恩图报。这就是母亲和土地,一场生命的相依。

(作者供职于湖南省应急管理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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