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2.03 中国矿业报
◎ 秦延安
锣鼓咚咚,步伐轻盈。虽然身子有些发福,但脚下却是行云流水。她时而后退,时而前进,时而缓慢,时而快步,身子前倾后覆,抖肩、摇头、晃身、移步、甩袖、扭腰、翘臀、挤眉、弄眼、撅嘴、扮丑、耍怪,步步踩着鼓点,活生生一个乡村妖婆子形象,浑身都透露出艺术的色彩。
我看过西府的血社火,也欣赏过白鹿原上的车社火,还见过陇东的马社火,但当我看到这种乡村的地社火时,仍被深深地吸引住了。
作为地社火的灵魂,害(ha)婆娘(丑婆)和蛮老汉(丑汉)是地社火最大的看点。害婆娘也叫妖婆子,特指妖里妖气的女人,其特征就是能说会道,举止轻浮,爱出风头,偷奸耍滑,故弄玄虚,装腔作势,造谣生事,搬弄是非。这样的人,是乡村里的活跃分子,最爱牵红线当媒婆,当然也少不了说东道西,闹出纠纷。生活就是一种艺术,能把这样“活宝”性的人物演绎到社火里,惟妙惟肖,足可见表演者的艺术功底。
细瞅这位妖婆子,头戴簪花,一张长脸浓妆艳抹,眉心点着朱砂痣,白粉托底的腮红异常醒目,嘴唇涂的比猴屁股还要红,嘴角还有一颗硕大的黑痣,让人一看装扮就乐了。妖婆子身着对襟红褂,一手拿长长的旱烟锅,一手拿红色的手帕。嘴巴一鼓一瘪,似在倾吐满心的欢乐。真是“萧鼓追随春社近,衣冠简朴古风存。”
虽然长得烟熏火燎,却演得妩媚妖娆。随着锣鼓的声响,妖婆子颠着小脚,抖着肩,腰一扭一扭的,身子一颤一颤的,手帕一甩一甩的,一幅憨态可掬之像,一脸陶醉的样子。
随着鼓乐的变化,妖婆子的表情也在变化着。皱眉,眯眼,蹭鼻,撇嘴,扮鬼脸,表情时喜时怒时愁时乐,比天空的云还变得快。无数的表情包,让眉眼间全是戏。她走过去,又退回来,递着眼色,抛着媚眼,勾人魂魄。当你的眼神与她的眼睛碰撞时,她又用手帕遮着脸,捂着嘴角,羞涩地低下了头,娇羞的似第一次相亲的二八姑娘般忸怩做作,引得旁观者开怀大笑。
看到旁边的小孩捧腹大笑,妖婆子凶着脸,恶狠狠地瞪眼。小孩还没缓过神来,她已经凑近身子,一眨一眨地睁大着眼,面无表情,似乎在认真审视。就在小孩紧张的不知所措时,还是妖婆子先解了围,瞬间满脸堆笑,表达出一副略有谦意的样子,让人忍俊不住地跟着笑起来。你笑了,她却夸张地将嘴张成了个O形,满是不解与惊讶的样子,就连脸上的肌肉也跟着绷紧。最后嘴里叼起烟斗,吞吐着烟圈,挤眉弄眼,讪讪地离去。从滑稽可爱到故意挑逗,从不喜欢的厌恶到跟仇人擦肩而过的憎恨,从遇到熟人的开心再到冷漠式的敷衍,她把三分不屑、三分轻蔑、三分喜气、一分轻蔑表现的恰如其分,把社火舞出了娱乐的灵魂。真是高手在民间,艺术从不分角色。
南宋范成大在《上元纪吴中节物俳谐体三十二韵》中说:“民间鼓乐谓之社火,不可悉记,大抵以滑稽取笑。”作为哑巴戏,社火融艺术与民俗为一体,在幽默中表达着生活,在祈祷中传送着祝福,成为元宵节里的狂欢。特别是扮丑式表演更是喜闻乐见,深受群众欢迎。虽然那一颦一笑,似乎信手拈来,但每一个动作和眼神都是很有讲究的,都从生活中来。
传统的习俗是民族文化的精髓,而民众的艺术总会让人内心喜悦。行走在这偏远的山村,看到久违的社火,我的内心也跟着欢腾起来。
作者简介:秦延安,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陕西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7届中青年高级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于《山花》《山西文学》《散文百家》等全国多家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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