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7.28 中国矿业报
◎ 周伟苠
第一次到沧州,第一次进吴桥,却没有一点陌生感。我回想了一下,也许是因为烙在吴桥身上的这张名片太深刻了:正面是九曲十八弯的大运河,背面是从运河码头走向世界舞台的民间杂技。大自然的浩然之气夹裹着袅袅的人间烟火,让这方土地与我神交已久,亲切地融汇着。
沧州是大运河流经里程最长的城市,而大运河从南向北进入河北的第一站就是沧州吴桥。这一段运河基本上保存着原生态的景观,十八湾的河床依旧蜿蜒曲折,当年先人开掘运河时,用弯曲的河床让湍急的运河水放慢了脚步,对吴桥这片土地多了些眷恋和逗留。
流传在吴桥县域的民间表演艺术吴桥杂技,最早可追溯至春秋战国,从汉、唐开始兴盛,宋代时走向了民间。大运河在这里贯通后,带动了沿河流域码头、城镇兴起,在运河水的哺育下杂技不断传承发展,走向全国各地,并逐步登上世界舞台。
吴桥杂技门类众多,包括动物驯化、耍弄技艺、硬气功、变魔术等,共有1100多个表演节目,素有“十方杂技九籍吴桥”“没有吴桥人不成杂技班”之说。
这次“中国作家运河行”活动走进运河城市沧州,我和中国自然资源作协主席陈国栋,著名作家、《散文百家》原社长苗莉等一行在沧州参观考察了博物馆,寻访始建于明弘治三年的大运河泄洪工程捷地闸,又从市中心的南川古渡乘船夜游大运河,流连在南运河的桨声灯影和波光涟漪中。今天又驱车一小时来到吴桥,在县委副书记贾金周,县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孟凡强和沧州市作协主席苗笑阳等陪同下,走进吴桥杂技大世界近距离地接触吴桥的民间杂技,深感震撼之余,也颇有感触。
走进杂技大世界最具特色的中心景区“江湖文化城”,这里重现了当年北京天桥、天津三不管、上海大世界、南京夫子庙四个民俗文化集散地的表演特色和江湖文化景观,以江湖绝活,独特的地域文化浓缩了吴桥的民间杂技艺术。
在院门口遇到“江湖八怪”之首的老艺术家“鬼手”王宝合,看到县领导带着我们参观,笑呵呵地迎上来打招呼。可惜他今天休息,没能欣赏到他擅长的“三仙归洞”、软功缩骨等表演,但从那张写满沧桑清癯而又内敛的脸上读到了他5岁学艺、7岁登台,献身杂技的艰辛和由内而外透出的坚毅。
“老鼠郭”郭书垌的训鼠表演成了我们此行的“开胃菜”。在转角处不显眼的一角,桌上放着不大的道具,几只小白鼠在他手中小木棍的导引下,爬上爬下,附会民间故事“李全进瓜”“李三娘坠井”“洞房花烛”等,让几只驯化的小老鼠演绎出悲欢的百态人生。
在高福州老先生出场前,人称“皮包骨”的李印怀表演吞铁珠和吞宝剑,又用竹签表演捅通鼻子眼睛的绝活。这样的场景以前在电影和电视中看见过,总觉得不太真实,近距离观看,却觉得有些残忍,令我很是不适。绰号“小钢炮”的高老先生,想必年事已高,大腹便便步履蹒跚的,看他的硬气功单手拍砖,又用锋利的菜刀在自己裸露的肚皮上刀起刀落上下翻飞的切菜表演,虽然毫发无损,但让人于心不忍。
李印怀老师傅的儿子绰号“怪腿李”的艺人李亮,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上刀山”,顶着烈日爬上被晒得滚烫的刀刃向上的浮梯,在近20米的空中徒手做惊险动作,把台下的观众看得心惊胆颤,惊出了一身冷汗。
10岁学艺、15岁开始练习用鼻子吹奏唢呐的“吹破天”第4代传人何树森,夫妻、姑嫂同台,不仅将大小唢呐吹得绝响,把茶壶当乐器也吹出了唢呐的感觉,结合口技把运河畔劳动者们的快乐体现得淋漓尽致。
杂技小院的蹬技,“江湖八大怪”之一的小脚女魏春华的蹬大缸表演,已被收进世界吉尼斯大全。只见她躺在地上,随着锣鼓声响起,那双灵巧又有力的腿把大缸、桌子蹬得上下左右翻滚旋转,让人眼花缭乱。高潮时更是左脚转巾,右脚蹬桌,令人目不暇接。当地俗语说“吴桥女儿真厉害,千斤大缸蹬得快,嫁个郎君不如意,一脚踢出大门外”。灰偕地道出了吴桥女儿高超的蹬技。
书沁堂70岁老母亲的表演,伞上顶物,不仅将皮球在纸伞上玩得转,还将杯盖和布帽子在伞面上玩得顺溜,关键是她矫健的身姿和溢出自信的眼神令人心生美感。也为“八大怪”之一,出生于梨园世家的廖鹏,双手挥笔左右开弓,表演感十足,画板上模仿郑板桥的竹也还不错,陪同参观的工作人员介绍说,他在2019年还上过央视。
虽然不在“八大怪”之列,但马老师的现场即兴剪纸,小小的剪刀在粗壮的手里灵活地游动,巴掌大的红纸瞬间赋予了生命,2~3分钟时间一头牛栩栩如生地展现在我们眼前。
由于我们在吴桥只安排了半天的采风时间,无缘去参观用高科技手段展示魔术魅力的魔术迷幻宫和表演体验马术的马戏游乐园以及有动物表演的滑稽动物园,留下一些遗憾,也留下些念想。
陪同采风的吴桥县委贾副书记打趣地说,在我们杂技之都吴桥,“上至九十九,下到刚会走,人人耍杂技,都能露一手。”民间也有“喝了沧州水,都会蹬蹬腿,喝了吴桥水,咱也露一手”之说。这些年吴桥以大运河和杂技这张名片的两面,自然风光结合民俗旅游异军突起,发展迅速。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而在与县委贾副书记,常委宣传部孟部长的交流中,也委婉地道出了我们对吴桥杂技传承的担忧。由于杂技的特殊性和对表演者从小就有身体塑造的要求,许多项目已后继无人,上刀山、吞宝剑等项目已是最后一代传人。许多以自残取乐于众的项目,在当今更难以传承,也引发了我们的许多思考。
杂技应以美的形象和精致的技巧展示于人,给人以美的享受,有些以自残取悦别人,观看时令人不适的项目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期待吴桥在保护传承好大运河的同时,重塑和升华5000年的杂技艺术,使吴桥的这张名片在新时代愈发亮丽。
(作者简介:周伟苠,中国作家协会全国代表大会代表,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副主席兼散文委主任,中国大地出版传媒集团大运河文化研究中心首席代表、《中国大运河文化》主编,《中国自然资源散文双年选》主编,苏州科技大学兼职教授、苏州职业大学客座教授等。著有散文集《雪泥鸿爪》《天涯屐痕》《书香与禅意》《周末闲话》等多部。)
{{panelTit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