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石是如何定价的

　　——部分能源和矿产资源初级产品定价机制研究之二十二

　　◎  朱海碧 曾国平 朱清

　　全球萤石以现货交易为主，定价以市场询价为主，主要有欧美市场和亚洲市场。近年来，受六氟磷酸锂和半导体等领域强劲需求的拉动，萤石的新型需求快速增加，国际萤石价格出现大幅上涨。全球萤石资源集中度高，一半以上储量在墨西哥、中国和南非。中国贡献了全球萤石近七成的产量和四成的出口量。但中国萤石平均品位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需要全球供应链稳定以保障产业优势。我国应加强萤石找矿突破，提升开采回收技术，推进伴生萤石矿床开发，拓展萤石进口渠道，促进全球萤石市场供应链稳定和可持续发展。

　　一、全球萤石定价与市场基本情况

　　（一）全球萤石定价主要由询价产生，供需关系是萤石价格走势的底层逻辑

　　一是全球萤石价格主要由市场决定，价格随行就市，没有形成长协或短协价格谈判机制，金属导报报价为参考价格。目前，国际萤石交易主要是由下游客户通过询价与上游萤石生产商签订当月订单，可参考的主要是英国《金属导报》公开发布的萤石价格，还包括上海钢联和生意社等报价平台的基准价格。英国《金属导报》不定期披露中国97%酸级萤石、90%和85%冶金级萤石离岸价，墨西哥坦皮科97%酸级萤石和85%冶金级萤石离岸价，德班97%酸级萤石离岸价和鹿特丹97%酸级萤石到岸价7个公开价格，成为国际萤石询价的参考价格。

　　二是酸级萤石比冶金萤石价格更高，涨幅更大。从英国《金属导报》披露的萤石参考价格来看，2022年国际萤石价格整体呈现上涨行情。墨西哥离岸价格涨幅超20%，德班离岸价格和鹿特丹的到岸价格涨幅甚至超40%，而同期国内萤石参考价最大涨幅也达到25%。由于酸级萤石CaF2含量比冶金萤石要求更高，供应更为趋紧，价格普遍更高且涨幅更大，为11%~18%，而冶金萤石价格涨幅为3%~4%。

　　三是供需关系依然是影响萤石价格走势的关键因素。供给方面，我国环保要求严格、新增矿山不足，海外加拿大和墨西哥矿山则出现停产等导致供给受限。需求方面，受六氟磷酸锂和半导体等领域强劲需求的拉动，萤石的新型需求快速增加。2015-2022年，国际萤石价格总体呈上涨趋势，于2021年年底涨至历史最高的690美元/吨，较2021年低点440美元/吨增长53%。2022年，由于下游制冷剂需求略显低迷，价格开始回调，降至460美元/吨。

　　（二）萤石资源全球储量丰富，环太平洋成矿带占比50%以上，存在结构性稀缺

　　作为氟化工最主要矿物原材料的萤石又被称为“第二稀土”，被中国、美国、欧盟、日本等国家或经济体纳入战略性矿产资源名录。世界各大洲40多个国家均有发现萤石矿产。2022年，世界探明萤石储量2.6亿吨（CaF2）。环太平洋成矿带的萤石储量约占全球萤石储量的1/2以上，是全球萤石资源的主要分布区，主要分布在墨西哥（26%）、中国（19%）、南非（16%）、蒙古（9%）等，而美国、欧盟、日本、韩国和印度等大型经济体几乎少有萤石资源储量，形成结构性稀缺。

　　（三）全球萤石产量集中，超90%集中于中国、墨西哥、南非、越南、蒙古等国，但企业集中度不高

　　一是中国、墨西哥、南非、越南及蒙古等发展中国家是世界萤石资源的主要供应国。2022年，全球萤石产量约830万吨，市场规模为14亿美元。中国以570万吨（68.7%）排名世界第一，其次是墨西哥（97万吨，11.7%）、南非（42万吨，5.1%）、蒙古（35万吨，4.2%）、越南（22万吨，2.7%）等国，五国合计供应量占全球市场份额的92.3%。

　　二是全球萤石的企业市场集中度不高。全球几乎没有企业具有年产百万吨萤石的产能。总部位于墨西哥的化学公司Orbia是世界上最大的萤石（氟化钙）生产商，萤石产能近百万吨，其中80%出口到世界各地，供位于墨西哥、英国、美国和日本的制造中心使用，具有较大萤石定价影响力。

　　（四）全球萤石消费地与资源供应地存在一定分离，美国、日本和西欧等经济体消费量大，极度依赖进口

　　一是世界萤石消费约60%集中于中国，墨西哥、美国、日本和德国也是重要的萤石消费国。除了中国、墨西哥是萤石生产大国外，美国、日本和西欧国家的萤石产量很少或没有，其消费主要依靠进口。美国拥有全球著名八大氟化工企业中的3个，每年表观萤石消费量约40万吨，但其早已停止生产萤石，绝大部分从墨西哥、越南和南非进口。日本拥有八大氟化工企业中的两个，萤石消费终端主要集中在氟化工的高端产品，需要从中国、墨西哥、蒙古等国进口萤石和氟化工初级产品。西欧拥有八大氟化工企业中的3个，萤石消费量占全球的近5%，但仅德国和英国生产少量萤石，需大量依赖进口。　

　　二是日本高纯度氟化氢生产技术世界领先，全球约90%的氟化氢市场被日本占据。2022年全球前十氟化工企业中，日本大金（Daikin）排名第一，其次是美国的3M和霍尼韦尔（Honeywel）。日本氟化氢产量大、价格低、纯度高，对全球氟化氢市场影响力较强。全球大多数工厂只能制造出纯度99.99%的氟化氢，但日本Stella Chemifa公司拥有纯度99.9999999999%以上的超高纯度氟化氢制造技术，广泛应用于半导体制造工艺中，形成垄断地位。

　　（五）全球萤石进出口市场集中，欧美酸级萤石需求寻求中国供给

　　一是全球萤石进出口市场划分明显，欧美酸级萤石需求开始转向中国市场。全球萤石总贸易量为153.4万吨，主要进口国家为美国（30%）、意大利（19%）、印度（18%）；主要出口国家为中国（39%）、南非（22%）、墨西哥（13%）。2017年以来，中国萤石出口量骤减，美国萤石进口主要来自墨西哥、越南和南非等国家。墨西哥、蒙古及南非萤石出口量呈增长态势，越南、缅甸、泰国等萤石贸易新兴国家出口量增加并逐渐开始影响全球，低价换取市场的策略开始显现。2021年下半年以来，受墨西哥和加拿大矿山停产影响，一部分海外客户开始向国内萤石生产商询价，中国出口有所增加，特别是向欧美的出口，全球萤石市场贸易结构变化，欧美酸级萤石需求向中国市场寻求更大的供给规模。

　　二、我国萤石市场基本情况及其对定价机制的影响

　　（一）受新能源和半导体等领域的需求拉动，2022年我国萤石价格整体呈上涨趋势

　　一是2020-2022年我国中高品位萤石价格主要呈先抑后扬趋势。2020年受新冠疫情影响，萤石需求疲软，出口受阻，叠加下游氢氟酸价格走势下滑，国内萤石价格大幅下降，2021年保持在2800元/吨。2022年3月下旬，全球最大萤石生产商墨西哥Koura因安全问题部分产能停产，海外氟化工巨头普遍缺货，国外客户转向我国采购，叠加萤石在新能源、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及国防、核工业等领域的广泛应用，国内萤石供应紧张程度加剧，推动国内萤石价格上涨7%，达到3000元/吨。2023年下半年萤石下游氢氟酸价格走低，萤石需求减弱，价格回落至2800元/吨。

　　（二）我国萤石储量世界第二，以20%的储量生产全球近70%的萤石，耗竭程度高，高品位萤石议价能力弱

　　一是我国萤石储量世界第二，但矿石品位总体偏低，在高品位萤石定价方面影响力较弱。2022年我国萤石储量4900万吨，全球占比约19%，湖南、内蒙古、云南、浙江、河南五省份占比87%。在我国已查明资源总量中，单一萤石矿约占57%、共伴生萤石矿约占43%。我国萤石资源选矿难、成本高，共伴生特点十分明显，单一萤石矿平均CaF2品位在35%～40%左右，品位大于65%的富矿（可直接作为冶金级块矿）仅占单一萤石矿床总量的20%，品位大于80%的高品位富矿占总量不到10%，伴生萤石矿品位一般在26%以下。假设我国将基础储量全部升级为储量，酸级萤石静态保障年限约为10年，远远低于全球44.3年。在我国单一萤石矿品位下降的背景下，未来伴生矿有望成为我国萤石的重要来源。

　　二是我国是世界第一大萤石生产国，在供应端有一定的价格谈判能力。20年来我国萤石产量先升后降，再趋于稳定，2022年产量达到570万吨，世界占比69%，同比减少5%。我国共有27个省份生产萤石，多年来我国始终保持全球第一大萤石生产国的地位，萤石产量全球占比均超过50%，在供应端有一定的定价影响力。我国萤石产量长期保持高位，萤石资源保障程度逐年降低，资源优势持续减弱，2022年我国萤石储采比仅为7.78，远低于世界37.21的平均水平。

　　三是我国萤石龙头企业较少，集中度低，总体定价影响力有限。我国萤石开发企业约700家，萤石矿山1000多座，拥有萤石采矿许可证750个，核发产能1689万吨，但小型矿山产能占比62.6%，大型、中型仅占19.8%、17.6%，年开采规模10万吨以上的大型矿山不超过20座。萤石行业龙头企业金石资源拥有9个采矿权，3个探矿权，采矿证规模达117万吨/年，保有资源储量基本稳定在2700万吨矿石量，对应矿物量约1300万吨，但市场占有率仅10%左右。

　　（三）我国为萤石第一消费大国，全球占比60%，消费量持续上升，战略性新兴产业成为新需求点

　　一是我国萤石消费量由2000年的125.1万吨增长到2022年的650万吨，年均增速高达19%。目前我国已成为全球萤石最大消费国，消费量约占全球60%，主要是我国氟化工、冶金、建材等行业对萤石需求旺盛所致。萤石在传统建材、冶金等产业的需求量已到达顶点并开始呈现下降或稳定的态势，但在新能源、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中的需求成为主导我国萤石需求趋势的关键，因此未来萤石需求将呈增长趋势，但增长速率减慢，预计2019-2030年需求增速约为3%，2030年我国萤石需求量约为568万吨。

　　二是我国萤石行业下游需求主要集中在氟化工领域。氢氟酸和氟化铝作为氟化工的基础原料，两者消费萤石的占比分别达56%、25%，萤石在冶金和建材中的消费量占比分别为9%和8%。随着新能源和半导体等终端领域需求拉动，萤石广泛应用于六氟磷酸锂，PVDF、石墨负极、光伏面板等领域。我国萤石行业市场规模于2017年开始不断攀升，到2018年增速超过160%，但2020年由于新冠疫情对进口市场造成冲击，叠加市场需求略显疲软，我国萤石市场规模开始下降。2022年我国萤石市场规模为154亿元，同比下降3.13%。

　　（四）我国是全球第一大萤石出口国，在萤石出口方面具有较强价格谈判能力

　　一是我国萤石进口逐年递增，蒙古、尼日利亚、墨西哥等发展中国家为主要进口来源国，以进口中低品位萤石为主。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22年我国萤石进口量为27.9万吨左右，进口总金额3.8亿元，占全球萤石总进口数量的1.5%。萤石主要从蒙古（20.4万吨，73%）、尼日利亚（2.6万吨，9%）、墨西哥（1.2万吨，4%）等发展中国家进口。其中中低品位萤石（CaF2含量≤97%）占大部分（92%），主要从蒙古进口（80%），进口均价为1257吨/元。高品位萤石（CaF2含量＞97%）主要从墨西哥进口（55%），进口均价为1501吨/元。

　　二是我国是全球第一大萤石出口国，主要销往美国、日本、荷兰、印尼等国家及地区。根据海关总署数据，2022年我国萤石总出口量为47.7万吨，出口金额14.2亿元，占全球萤石总出口数量的39.3%，为全球萤石第一出口大国。其中高品位萤石（50.7%）和中低品位萤石（49.3%）各占一半。同时出口数量接近进口数量的2倍（差值20万吨），出口金额接近进口金额的4倍（差值10.4万元）。我国向美国出口萤石数量约为10.8万吨，占我国萤石出口总量的22.5%，其中86%为高品位萤石，出口均价为3122吨/元。其次向日本出口萤石数量约7.9万吨，占比10.2%，其中72.7%为中低品位萤石，出口均价为2766吨/元。

　　三、建议

　　一是加强萤石资源的找矿突破，推进清洁高效利用，推动氟化工产业朝着高值化、精细化、智能化方向发展。

　　二是加强伴生萤石矿床开发和技术研发。鼓励我国大型萤石企业整合，加强萤石资源综合利用。

　　三是探索境外氟化工产业园建设，拓展萤石新的进口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