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小鸭”成不了“白天鹅”

　　——我国砂石行业现状调查之四

　　◎  首席记者 王琼杰

　　曾几何时，身边一座座多少年来无人问津的荒山、野岭，竟然一下子成为了炙手可热的宝山、金山，随之而来的是一座座气势恢宏的办公大楼、大气磅礴的加工车间、雄伟壮观的大型料仓，以及如巨龙般的皮带长廊，成为矿区里一道道靓丽的风景线。

　　外观如此大气，内瓤岂能小气。溜井、平硐、中转仓，生产设施样样超前；山特、美卓、特雷克斯，国际品牌应有尽有，还有那宽敞明亮的智能控制中心及不断切换图像的十几米长电子屏。这种以前只有在金属矿山、大型水泥矿山才能看到的“高大上”，如今却在砂石骨料矿山不断上演。而这种不计成本动辄投资数十亿元、把砂石矿山当成金矿山来建设的直接后果就是入不敷出，以黄金成本生产出了白菜产品。

　　众所周知，砂石骨料作为仅可用于基础建设的大宗矿产品，生产量和消费量大、价值及附加值低，是其固有特点，这也决定了砂石矿山建设必须“短平快”，以最大程度控制和减少生产成本。在砂石价格回归正常的常态下，一座千万吨级的矿山，如平均每吨砂石能赚几元钱，每年就是数千万元的利润；如每吨能赚个十元八元，那每年就是近亿元的利润。与国内其他矿山相比，砂石矿山的利润率仍十分可观。

　　“砂石骨料本身价值不高，也没有什么附加值。所以在生产工艺上，要尽可能化繁为简，选用短流程，这样才能更有利于节省投资，降低生产成本。”中国砂石协会会长胡幼奕在多种场合提醒说。

　　但是，现实往往会颠覆人们的传统认知，也会时不时冒出一些出乎意料、大跌眼镜的怪像。在开发原本自身价值就不高的砂石矿山时，如将其按照附加值高的金属矿山或水泥矿山来投资建设，任性烧钱，盲目追求“高大上”，到头来肯定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西北某企业为了建设一个年产800万吨的凝灰岩砂石骨料项目，专门请国内著名设计院进行设计，并多次到长久（神山）学习取经，最后选用了“露天开采+溜井+平硐”的开采运输方式，设备选型也是只求质量不计价格，选用了国际一线品牌。地面配套设施也是尽善尽美，十几个大型料仓一字排开、巍然屹立，数十条皮带长廊如蜘蛛网般蜿蜒穿梭，特别是有着十几层高的中转仓，令人惊艳不已。

　　“这样的气场哪里是砂石骨料矿山，分明就是水泥厂或电厂嘛。”前来参观的人们莫不感慨道。据了解，这座年产只有800万吨的砂石骨料项目，总投资额达17亿元，在国内实属罕见。

　　更重要的是，如此“高大上”的项目却并不实用，没有发挥出应用的作用。由于工艺流程设计不合理，投资数亿元建起的十几个料仓并不能互通借用，造成了个别爆仓多数闲置；无法根据生产需要实时调配设备和人员，不论日产多少，人员一个都无法少。

　　屋漏偏遇连阴雨。该项目建成投产后，当地砂石市场行情也是一蹶不振，砂石需求量锐减，价格也降至30多元/吨。受市场销售等多方面因素制约，该项目去年生产砂石骨料才100多万吨，远远低于设计800万吨/年、实际产量1000万吨/年的预期目标。

　　“现在我们考虑的不是每年产多少砂石骨料、实现多少利润的问题，而是怎么坚持活下去、还能活多久的问题。”该项目现任负责人说。

　　平心而论，该企业负责人彼时的考虑也不无道理，选用进口的装备可以一劳永逸，减少维护成本；高标准建设矿区，一次性建成标杆矿，可以提升国有企业形象，彰显国有企业责任。更主要的是，彼时当地的砂石行情处于历史高位，按年产1000万吨砂石、每吨利润20元，每年轻轻松松赚到2亿元。

　　但人算不如天算，没有想到当地砂石市场会风云突变，且还变得这么急，等项目建成投产时，当地的砂石价格已跌至每吨30多元。

　　与该项目遥相呼应、异曲同工的是西南某地的一家石灰石矿山企业。该企业所在地砂石资源遍地，砂石价格几十年如一日，维持在20元/吨左右。该企业进驻当地并把几家小的砂石矿山整合后，投资几亿元引进国内一线品牌大刀阔斧地进行改造提升，建起了当地一流的砂石矿山。因为投资成本过高、生产工艺过于超前，每吨砂石骨料生产成本高于当地的市场价格，生产1吨亏1吨，至今已停产3年之久。

　　凡是能投资砂石矿山的民营企业家都是人中之龙，为何却在该项目上折戟沉沙？原来该企业在投资建设新矿山时，考虑到国家正在全面推进绿色矿山建设，周边的许多小砂石矿山肯定会被淘汰掉。只要抢先一步高标准建设，就能赢得发展先机。但没有想到的是，当地砂石矿山整合缓慢，落后产能依然充斥着整个市场，而自己的先进产能因成本高无法释放。

　　“砂石骨料原本就是一只‘丑小鸭’，永远不能成为‘白天鹅’。即便投资再大、喂得再好、养得再胖，始终改变不了这一现实。”一位业内人士分析说，“砂石骨料每吨市场价也就几十元/吨，即使再进行精细加工提高品质，价格也高不了多少。如果把砂石骨料矿山当金属矿、煤矿等本身价值及附加值高的矿山来对待，不计成本、不计后果地盲目投资，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连投资估计都很难收回。”

　　当前，国内砂石市场供大于求矛盾逐渐显现，砂石行业已由暴利时代转向微利时代，如何变粗放型为集约型，以低投入、低成本来提升核心竞争力成为当务之急。

　　“在高质量发展新阶段，砂石行业已从‘淘金’时代进入‘炼金’时代，每吨砂石骨料的利润也将按元计算。只有矿山前期投入少、精细化管理水平高、成本控制得好的企业，才能很好地活下来。”中国砂石协会会长胡幼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