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夜空的流星雨

　　◎  伊  豆

　　那个夜晚，我抱膝坐在浙江省余姚市四明山地质公园空旷的草坪上，仰望黑丝绒般的夜空，群星璀璨，人们的脸因期待而散发着红光，冲天的激情在一朵朵蘑菇似的帐篷内炸响，仿若一枚枚灿裂的小松果。

　　我的耳机里应景似地回放着一支老歌：“陪你去看流星雨落在这地球上，让你的泪落在我肩膀……”重温这支曾经点亮青春的曲子，心潮似决堤的闸门，想那个没有智能手机的时代，却也有着不一样的幸福。

　　对于一场即将到来的流星雨，我的期待从清晨开始。

　　清晨，我站在山顶，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线，折叠在薄雾烟岚里，若隐若现。四明山地质公园拥有华东地区面积最大、保存最完整的古夷平面，总面积61.7 平方公里，主要地质遗迹面积26.66 平方公里。分为河姆渡古人类文化园区，四窗岩丹山赤水地质园区和罗成山仰天湖地质园区三大区块。从台地至峡谷的丰富地貌，保存了连续的白垩纪地层序列。地质公园的高位台地、湿地、突岩、石蛋、瀑布、泉水等地质景观，是亿万年来的自然造化。

　　从地质博物馆出来，迎面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坪，这是地质公园建在悬崖边的玻璃观景平台。雾霭里的碧玉湖，好似仙子含情脉脉的眼神，这是山间的小湖泊，大概两个足球场大小，被四周高耸入云的金钱松捧在怀中，真正小家碧玉模样。雾岚散尽，阳光从深蓝的天幕抛出万卷彩带，四明山的秀山丽谷尽收眼底，远近零星的几处村落，悬挂在半山腰上，黑瓦、白墙、柴垛、炊烟，像远古遗落的一个个童话。横贯山间的小径，如同别在大山发髻上的一支支银叉，在阳光下闪烁，那是梦出发的地方。

　　沿着盘山石阶，下行至寻芳台，这里高耸入云的南方红豆杉，挺举着巨臂，似乎要将低低的云团摘下。树下的草丛里，不时有打着伞的蘑菇探出身来，还有一些小蘑菇，干脆站在石阶的缝隙里，像一群身穿花裙的小姑娘，似乎在等待某一位心上人的到来。鸟的歌声，千回百转，从这棵树流转至那棵树。那一串串红宝石似的忍冬，艳丽了我的双眼。古老的大山，令每一位到访者惊喜莫名。同行的友人告诉我，地质公园有许多像金钱松、南方红豆杉等古老稀有的植物。整个四明山区大约有1500多种野生植物，其中近半数高颜值的野生观赏植物就生活在余姚四明山这片丹霞地貌上。中华水韭堪称活化石，它从3亿年前延续至今，属于国家Ⅰ级保护野生植物，蜈蚣兰、华南铁角蕨、小诸葛菜都是稀有品种。植物学家曾在地质公园旁的悬岩村山涧水沟里，发现了被我国列入已濒临灭绝的野生水蕨，野生水蕨具有药用、食用、观赏、科学研究等多种应用价值，是遗传学、分子生物学等学科研究的理想科目，也是衡量一个地方环境好坏的重要标志物。棠溪古村的两棵银缕梅，距今6700万年的活化石树种，是目前发现的地球上最为古老的显花植物（被子植物）种类，被称为植物界的大熊猫。

　　悬在半山腰上的栈道，使人飘飘欲仙，迎面一根花岗岩石柱直指蓝空，转角处又有神鹰破壁而出。前方一块飞来石刚巧落在鸟形巨石的头部。“鹁鸪飞天”是地质公园的地标。

　　精美的石头会说话，远在人类尚未起源的时候，四明山地区便已经是一片浅海域，突出海面的部分是小岛，海面以下便是砂石。经过地质板块的挤压，四明山地区逐渐抬高，陆地渐渐形成。史称的河姆渡文化是中国历史上人类生存的起源，地质的演变是个充满传奇的漫长过程，在四明山地区，不仅有抬高的陆地部分，还有大量在抬高过程中突然沉陷的地貌。沉陷的力量能把整座山从中间劈开，形成巨大的石壁、石墙，甚至在高山顶上形成凹陷的湖泊。鹁鸪岩属于花岗岩地貌景观，“长城雄风”就是被大自然力量深深劈开的山体群，是火山喷发时岩浆流向地面后迅速冷却形成的正六角形石柱纹理。而玄武岩，则是地壳内岩浆的结体，可见四明山地区当初的火山活动相当频繁，也很激烈。而今这道石林，历尽亿万年风雨洗礼，依然展示在世人面前。正如古书上记载的：“四明山境四周八百余里……东为惊浪之山，西拒奔牛之垄，南则驱羊之势，北起走蛇之峭。”生动地描绘了四明山的走势与景观，也是四明山地质公园的真实写照。

　　今夜，一场浪漫的流星雨将使古老的“夷平面”重新焕发青春。星星，最懂天的黑。凌晨，沁凉的山风裹挟着人们心头的热情，天空抖一抖黑绸缎，漫天亮晶晶的小钻石，簌簌落下来，有的落进大山的肩头，有的落进我眺望的眼眸。北半球三大流星雨之首的英仙座流星雨与地质公园的一场“艳遇”如约而至，人们的欢呼声摇撼大山的梦。不同于偶发的流星，英仙座流星雨母体是周期为133年的斯威夫特·塔特尔彗星，它在绕太阳公转时，会在公转轨道附近“掉落”许多碎片。英仙座流星雨从未在夏日夜空缺席过，在每年8月13日前后，地球“穿越”这些碎片群，与大气层擦出“爱情”火花，向地球射出丘比特之箭，此刻，大山按响了静音键，人们屏息凝神，静谧的夜色，只有那些长枪短炮不时传来咔嚓声。银河与流星同框，这是一群游弋夜空的小蝌蚪，抑或是天空以自己独有的形式书写的一部天书。那一个个闪光的叹号，似乎在指给我人生的坐标，是啊，我们的人生不该为自己留下一个叹号吗？

　　今天，我再次打开手机，聆听当年F4演唱的流星雨。那场划过夜空的流星雨仿佛还在眼前，像一只只煽动青春的翅膀，永远植入我的心扉。

　　作者简介：柯亚莉，笔名伊豆，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校园文学》《大地文学》《青年文摘》《散文诗》等报刊。曾获徐霞客诗歌散文奖、孔子文学奖等。多篇作品入选文集及年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