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1.19 中国矿业报
◎ 魏 雷
记忆中最美味的饮食是妈妈做的手擀面,爽口劲道汤味厚,盛夏凉爽冬驱寒。妈妈的手擀面并没有多高档的料和多复杂的工艺,只是里面掺了太多扯不断的母爱和亲情。
母亲每次做面条,都仿佛在做一件艺术品,她把面和得不软不硬,并反复地揉,等把面和好了,醒上十来分钟,然后才用擀面杖来擀,她把和好的面擀得又匀又圆,等面擀到厚薄适中的时候,就一层层地叠起来,只听刀与案板咯噔咯噔地响过之后,母亲用手一抓一抖,那又细又匀的面条就呈现在面前。水一开,面条下锅,点过两次水,再放进碧绿的菠菜,面就算煮好了。碗底放上葱花、香菜末,倒上点自家酿的醋,再用筷子蘸几点芝麻香油,用热汤一冲,香气扑鼻,捞上面一拌,喷香诱人的一碗热汤面就好了,别说吃,单就看着、闻着都会让人满口生津、垂涎欲滴。
近日逛商场,无意间听到费翔演唱的《故乡的云》,深有感触。记得小时候听过这首歌曲,只是觉得费翔人长得帅气,歌曲旋律优美、好听,如今再次听到这首歌,咀嚼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滋味。从轻缓、舒展到激昂、清越,又过渡到悲伤、忧愤,轻轻吟唱中,隐隐浮现的是远在天涯、思念故乡的情景。
我清楚地记得上班以后第一次回家的历程。看着同事们大包小裹地准备着年货,年味也在人们忙碌的身影里渐渐浓郁。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压抑一年的乡愁,此时全部涌上心头。想家!赶快回家!于是,万点乡愁便化成了一张薄薄的火车票。上火车的前两个晚上,我已是彻夜无眠,不停在商场购买当地的特产。虽离家不久,心目中家的景象已经有些模糊,对家的向往却愈加强烈。遥遥千里,火车在飞驰,我的心也在飞。从车窗遥望天边如血的夕阳,“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的诗句不时浮现在脑海。故乡是流浪的终点,但是,为什么游子的回乡路,竟是如此漫长?无数的乡愁,离家越近越浓。浓浓的乡愁,理不清的愁绪,一齐纠缠着,抛洒在天边的云朵上,任它飘来飞去。终于到家了,双脚终于又踏上了家乡的土地!母亲的眼泪,父亲的笑容,熟悉的乡音,紧紧地拥抱,眼前是无数次梦中重回的景致。
“上车饺子,下车面”,每当风尘仆仆地一进家门,母亲就会端出一碗香喷喷的热汤面,除了葱花、芝麻香油之外,往往还有细嫩的肉丝、木耳、黄花菜、海带和豆腐,和小时候吃的面条不可同日而语,一碗热汤面下肚,浑身舒坦;两碗热汤面下肚,出一头微汗,吃个肚子滚瓜溜圆,浑身的疲乏也消去了一半。
每次当我不顾一切踏上回家的列车,故乡近了,灰瓦白墙的老屋近了,心里渐渐感到甜蜜起来。可再次离开家乡时,当我的脚跨过老宅那高高的门槛时,不由得心里感到一阵恐慌,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够回来。母亲的话总是萦绕在耳边:为什么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工作呢?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小心,吃亏是福。临行,妈妈又包了饺子,小麦的清香沁人心脾。虽有万般不舍,但我还是渐渐消失在母亲的视线里。那时,我感到离故乡很近,离家很近,离父母很近。
随着结婚生子,工作压力增大,家庭琐事增多,我甚至很少有时间想起家乡,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好像,我已经把家乡遗忘,我满怀的爱里只有孩子,所有的努力都为了他一个人。从最初屋顶缥缈的炊烟,到日思夜盼的家信,到渐渐稀少的电话,到只能在璀璨的夜灯下遥想,我对家的概念变得逐渐抽象起来,以至于现在我竟然找不出一句完整的语言来阐释家的内涵。种种迹象表明,我离故乡渐远,离家渐远,离父母渐远。只有那一碗面的清香在我脑中萦绕。
和一同打拼的朋友小聚,自然会点最爱吃的面,朋友突然问我,国庆节回不回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不回。我找了很多理由:比如天气太冷,不想折腾;比如七天假期,路上得花三天多;比如车费太贵、车票不好买;比如上班时间早,在家待不了几天……朋友打断了我,一脸苦笑。他举起筷子吃了一口面条,对我说,这里面有家的影子,然后一口气吃完。看得出他是很想念自己父母的。他拿着空碗,神色有些黯然,忧虑地说:“不知道这辈子还能和父母见几回面?”他的声音犹如一声炸雷,一句话有千斤重,掉在地上能砸个坑,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父母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就算父母能活到一百岁。每年回家看一次,加起来还见不上“三十次”了。想到这个数字,我一时说不出话来。
举头望明月,明月依旧,低头思故乡,故乡千里。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外漂泊了十多个年头,仔细一想,也有五个年头没有在家过年,没有和父母在一起吃个团圆饭了,一种难言的酸楚油然而生。
我对儿子说:“今年春节,咱们回家。”儿子指着房子不解地说:“这里不是我们家吗?”我说:“回老家,我们的根在那里。”
亲情、温暖、牵挂、思念、团聚……那是家乡的味道。大江南北,各种风味,都没有留下特别的印象,只有妈妈那手擀面的味道却深深印在了我心中。
希望儿子以后会懂得。
作者简介:魏雷,笔名味蕾、苏子。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社会工作师,心理咨询师。《读者》《青年文摘》等多家杂志签约作者。鲁迅青少年文学奖评委,中华基础教育研究院特约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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