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02 中国矿业报
◎ 查晶芳
年关将至,不由想起从前走街串户去拜年的情形。
儿时在奶奶家,正月初一总是在鞭炮声中兴奋地起床。给爷爷奶奶拜完年,收了红包后,我就揣一个小红袋子,出门拜年啦。
先去隔壁的小明家。还没上台阶,一串热乎乎的“新年好”就齐刷刷地丢了过去。堂哥还会学着大人样,边拱手作揖,边高喊着“恭喜发财!万事如意!”再出门时,每个人身上的口袋至少有一个满了,拜年的队伍也壮大了——有了小明姐弟的加入
半条街走下来,我们的队伍已浩浩荡荡。一群孩子,从五六岁到十来岁不等,都穿着花棉袄、花棉裤、老棉鞋,像一群憨憨的小花熊,晃晃悠悠,穿街而过。个个口袋满当当的不说,还人人拎一只鼓鼓囊囊的红布袋子。袋子里,各种零食挤挤挨挨、磕头碰脚,嚓嚓之声时有传出,像是跟着我们的步子也在热热闹闹地互相拜年。那时候,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走来过往都是熟悉的邻人,足以让我们这群快乐的小人儿安心无虞地欢蹦乱跳。
不过,那会我只有六七岁,只敢在家门口熟悉的地方打圈子,最远不过一里路。但12岁那年春节,我曾和小伙伴跋山涉水去拜过年。
那年刚上初中,好友军的大姐家在离街十来里远的杨山塔,大年初一,我陪她去拜年。
记忆中,那年的春节很冷。屋檐下的冰溜子又密又长,阳光下闪着莹亮的光,像挂在墙上的水晶帘。老街上房子有的很矮,那些冰晶棒几乎触手可及。我们一人站一石墩子,各自掰了根。轻轻咬一口,冰得牙齿直打颤,却又觉得很新鲜、刺激。于是,两个女孩抓着“棒冰”,一边咝溜溜地舔着,一边傻傻地笑着。阳光把我们快乐的身影印在古旧的青石板上,数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清晰。
渡口。一泓碧水间,古朴的乌篷船悠悠往返。吱呀,吱呀,桨声依依,可那会我完全没觉出啥“欸乃一声山水绿”的诗意,满心都是那即将到达的“远方”。穿过万村老街,我们继续跋涉。愈近山里,愈觉山色苍青,四野萧瑟。但空旷的天地间时不时会传来一串清脆的鞭炮声,打破辽阔的沉寂。
杨山塔终于到了。黄土路,泥巴墙,不少房屋还是茅草盖顶,但家家户户的红对联都贴得一丝不苟,檐下悬着大大小小的红灯笼,门前也少不得一摊鲜艳的鞭炮屑。片片串串的红,织就偏远乡村素朴而热烈的新春之喜。一进村,那几个在墙角放小鞭炮的孩子就好奇地盯着我们。有个女孩鼻孔下拖着两根“面条”,吸溜一下,缩进去了,可即刻又掉出来了;那个四五岁的小男娃一边指着我们,一边咧嘴笑,“噗嗤”一声,把清鼻涕吹出个透明的大泡泡,滑稽又可爱。
五香蛋、方片糕、灌心糖和各种面点小吃,我们面前的桌子上堆得满满当当。吃呀,吃呀!军的大姐热情地招呼着我们。咿呀……咿呀……军的小表弟在站桶里双手直挥,嘴里“咿呀”个不停。那圆柱形的站桶足有一米高,下宽上窄;底部置火盆,盆上有木板。孩子站在里面,大半个身子都在桶里,胸部和头部露外面,两只胳膊正好挂在桶沿上,整个人就像只欢跳扑腾的小蝴蝶。老爷爷坐在旁边的矮凳上,手里摇着拨浪鼓逗着孙子,小娃的笑声雀般在屋里飞来旋去。
整个上午,不断有村民来给老爷爷拜年。“新年发大财!”“您老身体健康,活到一百岁啊!”吉祥话、祝福语一个比一个热乎。让座,倒茶,寒暄……人来人往,地上的瓜子壳、花生壳被踩得劈啪劈啪直响。屋里太挤,我和军跑到村里转悠,没一会就和那群在墙角放鞭炮的孩子混熟了。我们玩“斗鸡”游戏。单脚撑地,另一只腿从膝盖处弯曲盘起,用手抱住脚踝,妥妥的“金鸡独立”。彼此以膝盖互碰,谁先双脚落地就算输。大家都穿着棉袄棉裤,一只脚跳啊跳,活像一群晃晃悠悠的小企鹅。只要有谁被大力碰撞了,便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一片,脆生生的笑也随之滚落一地。
吃完午餐饺子后,我俩就要回家了。出村时,刚玩熟的小伙伴依依不舍地送我们。下了山坡,回望村庄,矮矮的屋顶上几缕炊烟袅袅升腾,老旧的土墙旁几只小手在用力挥舞。正午的阳光下,一切都被镀上了明亮而柔软的晕圈,那亲切与温馨被永远定格在了时光的底片上,经年之后,仍有暖意悠悠……
作者简介:查晶芳,教师,安徽省作协会员,安徽省第九届作家研修班学员。文字见于《散文百家》《散文诗世界》《中华文学》《作家天地》《散文诗》《雪莲》《翠苑》《中国文化报》《中国青年报》《文汇报》《工人日报》《羊城晚报》《扬子晚报》等两百余家报刊,获省市征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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