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寻踪

2024.05.24 中国矿业报

　　◎ 任卓越

　　我起了个大早，驱车前往陕南。

　　一直想去趟陕西汉中宁强县的青木山古镇，想了几年，终于成行。

　　早晨推窗，洞见青峰，宁强县是一个被山间环绕的城市，多密林河谷，也多云多雾，早晚清清凉凉，没有燥热，在这里的日子很静，也很安详，就像汉江的缓流，平静、舒缓、波澜不惊。常身居城市的人就喜欢这样的地方，温温润润，独居远山，清静，不闹。

　　魏氏宅院、回龙场老街、秦陇古栈道，这个坐落在秦岭山脉深处、依山傍河的古街巷，不仅带着一丝江南水乡的柔美，更是有着西北古镇的豪爽，随处一拍，便是一张山水墨韵图，听当地人讲，青木川古镇的新旧城街巷繁盛时期加起来达十二衢之多，街坊巷陌间，百业滋生，万民熙熙。时过境迁之后，这里变得沉静了许多。也好，让更多的故事留在各种史料与民间传说里，这为其增加了一丝沧桑、幽深的神秘气息。

　　时值五月，春山如煮。沿着金溪河往上走，能见到众多的石桥，不远处即有飞凤桥、梯云桥。恰巧石山路刚刚被雨淋过，光泽不再生硬，而有了水的温婉，让青石本身一亮。此时的青石最为好看，这样的路，走起来也更加舒坦。我从老桥步行着向新桥走，丈量着它们的距离，在古城穿梭，似乎光阴正从我脚步间匆匆流过，突然发觉所谓“古”或许不只是时间的长度一端，其间应该还有着人们关于时间缓慢行走的感受以及意绪。比如从汉至唐，比如从异乡到故乡，比如从春花到秋月，又比如此刻一汉家红茶，用半个多世纪的时光，缓缓洇出一杯温暖、醇厚的红。

　　来陕南是要品一番槐花宴的。沿江两岸，家家门口支着一口铁镬，村庄里弥漫着蒸槐花的香气，高出屋檐的烟囱，氤氲着久违的炊烟。与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果树相比，洁白如雪、香气馥郁的槐花似乎更能抓人眼球。曾在书中翻阅到：“汉江一带，每当槐花飘香时节，当地居民便用竹簟铺于地下，再用力摇树干。那漫天花雨便飘洒于竹簟上，聚而拢之，一篓花就有了。打扮精干的妇人开始细细盘算：一篓用来酿蜜，一篓用来蒸饭，一篓用来做花茶，倘若还有余，那就分赠邻里。”合上书卷，但觉唇齿生香，仿佛能听到在槐花树下摇落一地花香的银铃笑声，一股陕南春日的温暖与闲适便扑面而来。原来我们不知浪费了多少个春与夏，原来槐花花事还可以如此优雅，那是我们这群关中汉子所不能拥有的典雅与沉心静气，比之黛玉葬花又多了几分人间温度。于是乎品尝着香喷喷的槐花蒸饭，再辅以当地的汉江鳗鱼，便更觉得美味可口，江鳗原本油腻，吃完一块鱼肉，正好用槐花饭来清口。犹如写文章，一味浓烈倒显出盛气凌人的莽撞了，要适时地平实起来，收敛起来。

　　山间古道的生活简朴原始，在此穿梭游行，令我有种置身于天然的丰足感，身上的细胞似乎都是汁液满溢的，仿佛手上虽不曾握有酒杯，胸间驰骋的却是恣肆的酒意，这酒意可以让人心潮澎湃。我想，我们都应该抽出一些时间，放下手里的活计到山间栈道中游历一番，戴上斗笠，披上蓑衣，循着鸟语花香，山间栈道，弯下腰身，放下板结的旧有经验，运用精密逻辑，进行一次深度山林和古城的考察，做一番调查研究。从原生态中汲取精气，详细了解每一株树的生长过程，细数每一道年轮中储存的信息；去探寻每一块石头与每一间老宅的故事，接触和抚摸一下潮湿的泥穴、古老的山洞和风雨中飘摇的鸟巢。

　　“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在属于西北的小江南，约上三五好友，于这巍巍秦岭山脉中，古城垣屹立百年沧桑下，暂别俗世日常，放空身心，青梅煮酒，写下寥寥数语，留下珍贵镜头，享受这一场山间与古道绘就的自然盛宴……

　　（作者单位：陕西省煤炭运销（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蒲白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