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乌冲突以来对全球天然气市场影响几何？

研究人员通过对俄乌冲突以来全球天然气市场态势的跟踪分析，形成了如下几点认识：

一是欧洲2021年能源转型过激，天然气价格暴涨而成为全球价格新高地，冲突导致欧洲天然气市场短暂空缺，价格迅速上涨近3倍，俄乌冲突于3月8日缓和后欧洲天燃气价格下跌55%，随后受供应紧张影响价格出现小幅回弹。

二是亚太以进口中东和澳大利亚液化天然气为主，供给未受影响，只在价格层面因全球石油价格上升而上涨2.3倍。

三是北美天然气价格稳中有降，满负荷运营LNG填补欧洲天然气缺口，赚足差价利润。

四是俄罗斯与欧洲天然气彼此依赖关系、天然气大型生产商产量、成交份额、除俄罗斯外的天然气股价基本稳定，全球天然气市场主体和供需格局未发生改变。

五是短期内俄罗斯国有能源公司陆续失去资本和技术的西方合作伙伴，美国石油公司虽部分撤出，但又加大对俄可再生能源企业并购布局，中国需紧跟国际形势，在俄欧摆脱彼此依赖过程中抓住市场机遇。

一是俄乌关系紧张前全球天然气价格呈北美、亚太和欧洲三足鼎立。全球天然气价格地区性分割主要是因为天然气价格与原油价格挂钩紧密程度不同。北美天然气价格最低，因其与原油价格脱钩幅度较大，实行不同气源之间的竞争性定价机制。2020年亨利港现货全年均价为1.99美元/百万英热单位。欧洲天然气价格适中，建立了多个透明、开放的天然气交易平台，由市场竞争形成的短期价格，年均价为3.42美元/百万英热单位。亚太地区价格最高，因与原油挂钩的液化天然气定价机制远超生产和运输成本，均价为7.81美元/百万英热单位。

2021年因欧洲天然气暴涨，成为全球价格最高的地区。因欧洲过激的能源转型，且新能源占比高，再加上本土天然气产量下滑，俄罗斯天然气供给不及预期，欧洲天然气价格迅速抬升，尤其是在第四季度天然气价格基准与年初相比增长近10倍，为32.29美元/百万英热。2021年随原油价格小幅度上涨，故亚洲天然气随之涨至25美元/百万英热，北美价格因供需关系涨至6.51美元/百万英热。

二是冲突前后因恐慌欧洲和亚太地区价格大幅度上涨，北美价格平稳。欧洲严重依赖俄罗斯天然气，冲突前后因恐慌提前布局石油与天然气的战略储备，尽可能减少冲突对经济的影响，英国天然气价格迅速上涨至84.2.美元/百万英热，较俄乌冲突爆发前增长近3倍。亚洲液化天然气因受全球石油价格上涨影响，其价格紧随欧洲上涨至84.76美元/百万英热，上涨近3.58倍。北美天然气价格整体表现平稳，在2月22日之后维持在3.80-6.51美元/百万英热之间（图1）。

三是俄乌冲突3月8日缓和，全球天然气价格下跌，随后欧洲天然气价格受供应紧张影响出现回弹。3月8日欧盟领导人将在峰会上同意加快可再生能源的开发，促进欧洲天然气和电力网络的互联互通。加上天然气输送稳定，欧洲天然气下跌至38美元/百万英热，下降约55%。23日因普京寻求以卢布支付天然气，欧洲天然气价格大涨16.8%，隔夜伦锌大幅拉升。3月底由于此前德国宣布进入天然气供应紧急状态的“预警”阶段，加上预期四月的天气将变冷，再加上来自挪威的天然气流量下降，欧洲天然气价格上涨至48.4美元/百万英热，涨幅27.4%。亚洲天然气价格大涨后回调，下降至28.6美元/百万英热，与俄乌冲突初期一致。美国天然气价格依旧保持平稳。

四是4月俄罗斯对欧洲天然气供应稳定，价格回落至俄乌冲突前，降至27.7美元/百万英热。当前“卢布结算令”已然生效，但俄罗斯天然气仍源源不断输送至欧洲。因为用卢布结算天然气法令并不适用于已经供应的天然气，4月1日之后交付的天然气款项将会在4月下半月或5月进行结算，因此欧洲国家需要在支付前确定是否使用卢布购买天然气。

▲（图1）欧洲价格（蓝色）单位为便士/萨姆，1美元/百万英热=5.95便士/萨姆

图1  天然气价格变化趋势

五是欧洲对于是否遵循俄罗斯的支付新规选择将会对欧洲天然气价格和全球化工供给造成较大影响。如今欧洲国家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同意使用卢布购买天然气，利用4月这一个月的时间，了解相关支付程序，并设立新的支付体系来完成天然气贸易结算。二是拒绝俄方提出的条件，未来很可能会面临天然气断供的危险，全球化工或将遭遇严重的供给冲击。为避免出现这一情况，欧洲正在想办法寻找新的能源供应国，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就成为欧洲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目前对于是否遵循俄罗斯的支付新规，欧盟内部还存在较大分歧。

一是欧洲对天然气供应风险的紧张情绪导致天然气价格上涨。俄罗斯在全球油气生产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产量居世界首位，是欧洲重要的进口来源，德国宣布中止德俄之间的“北溪-2”天然气管道，美国也表示将对俄罗斯实施进一步制裁，出现了欧洲天然气价格完全脱离基本面。

二是亚洲天然气与石油挂钩紧密，原油价格的上涨是导致亚洲天然气上涨的重要因素。亚洲与原油挂钩的LNG定价机制仅能反应油气之间的替代关系，对天然气的供需关系反应不足，合约价格远超生产和运输成本，主要是保护资源国的利益，造成需求方利益严重受损。

三是3月8日俄乌局势缓和，俄罗斯经乌克兰至欧洲的管道达到预期供气量。俄乌局势出现缓和迹象，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应欧洲消费者的申请，经过乌克兰领土向欧洲供应俄罗斯天然气，3月8日，供气量为1.095亿立方米。合同规定，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2022年应经乌克兰向欧洲输送天然气400亿立方米，即每天约1.096亿立方米。

四是普京宣布对供应给“不友好”国家的天然气转为以卢布付款。3月23日俄罗斯总统普京要求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公司将“不友好”国家的天然气合同结款条件改为以卢布结算。规定欧盟天然气买家需要在俄罗斯天然气工业银行(Gazprombank)开设两个账户，一个是外币账户，一个是卢布账户。俄罗斯银行将外币支付兑换成卢布，然后将款项转给国有天然气公司Gazprom PJSC 。随后欧洲天然气价格应声飙升34%，至每兆瓦时132.74欧元。同时美股因能源价格反弹而受挫，三大指数下跌。

五是3月底俄罗斯停止了通过亚马尔-欧洲天然气管道向德国的天然气输送，随后恢复供应。主要原因是欧洲国家不愿意使用卢布购买俄罗斯天然气，而俄罗斯也不会免费向欧洲提供天然气。目前欧洲地区一年的天然气需求量大概为4800亿立方米，其中约43%依赖于俄罗斯的进口。亚马尔-欧洲管道途经白俄罗斯和波兰，为德国供应天然气。俄罗斯覆盖了欧洲近40%的天然气需求，亚马尔-欧洲管道占俄罗斯西行供应的近15%。随后30日俄罗斯天然气公司已恢复该管道的天然气供应，包括北溪1号在内，其他两条俄罗斯向欧洲输送天然气的管道，流量基本稳定，欧洲天然气价格回落至俄乌冲突前。

一是全球天然气储量主要集中在独联体的俄罗斯和土库曼斯坦、中东的伊朗与卡塔尔和美国。世界天然气总储量为188.1万亿立方米（BP，2021），俄罗斯是全球第一大天然气资源国，占世界19.9%，后依次为伊朗17.1%，卡塔尔13.1%，土库曼7.2%，美国6.7%，前五个国家占世界64%，中国位居世界第六位，占比为4.5%。

二是美俄天然气供给稳居前二，亚太、和欧洲为全球主要天然气进口地区。2020年，全球天然气产量超过千亿立方米的国家有九个，其中美国以9146.2亿立方米的天然气产量稳居第一，俄罗斯紧随其后，产量为6384.9亿立方米，其次是伊朗（2507.9亿立方米）、中国（1940.1亿立方米）和卡塔尔（1713.2亿立方米）。目前，亚太、北美、独联体以及欧洲四地为全球主要天然气消费地，其中北美和独联体国家天然气自给自足并对外出口（图2），亚太和欧洲是天然气主要进口地区。

▲ （图2）2020年天然气天然气主要贸易流向（BP 2021）

具体到国家来看，2020年美国天然气消费量稳居全球榜首，为8320.2亿立方米，地位无可撼动，其次为俄罗斯，消费量为4113.9，不足美国的50%，中国天然气消费量为3305.8亿立方米，世界第三，不足美国40%。

三是欧洲以进口俄罗斯的管道天然气为主，辅以非洲和美国液化天然气。2020年俄罗斯出口欧洲管道天然气1930亿立方米的管道天然气和172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美国出口欧洲256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非洲和南美洲供应欧洲23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沙特供应欧洲30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

四是亚太地区以进口中东和澳大利亚液化天然气为主。亚太天然气进口主要来自澳大利亚和中东，中国液化天然气主要来自澳大利亚（406亿立方米），管道天然气中亚来自土库曼斯坦272亿立方米。日本液化天然气主要来自澳大利亚（397亿立方米），其次是来自美国（64亿立方米），无管道天然气。印度主要进口中东液化天然气，韩国进口卡塔尔、澳大利亚和美国液化天然气。

一是俄罗斯天然气供应减少，欧洲市场上出现短暂的空缺。俄罗斯已在2021年的第四季度提前开始能源布局，仅通过乌克兰交付了190亿立方米，不到商定的400亿立方米产能的一半。2021全年俄罗斯天然气供应低于欧洲国家预测。

二是欧洲有意降低对俄罗斯天然气依赖，短期内加大进口美国液化天然气。随着俄乌局势趋于紧张，欧洲市场对潜在供应中断的担忧，由于俄罗斯供应欧盟约40%的天然气，为加大自身的天然气储备保障经济发展，欧洲将转向全球其他地区寻找天然气，海运过来的液化天然气（LNG）是主要替代俄气来源，美国、澳大利亚和卡塔尔或成向欧洲输送LNG的主力军。在1月份欧盟成员国进口美国LNG总量是进口俄罗斯管道气的5倍（中石油新闻），LNG接收站目前几乎已在满负荷运行。

三是美国2021年以来成为全球最大LNG出口国，目的地由亚太转向欧洲。2021年全球天然气价格上涨促进美国天然气产业稳健发展，刺激美国LNG出口激增，是所有出口国中供应增幅最大的国家，同比增长52%，2021年12月首次超越澳大利亚和卡塔尔成为全球最大的LNG出口国。受欧洲地区天然气价格暴涨影响，美国出口液化天然气（LNG）目的地由亚太转向欧洲。

美国天然气行业一直想取代俄罗斯，成为欧洲的主要天然气供应源。欧盟还与美国达成了大额天然气协议，欧盟将在今年年底前向美国购买至少150亿立方米的液化天然气，以替代自俄罗斯进口的能源。150亿立方米天然气意味着，美国对欧洲的天然气出口将增加三分之二。

四是我国天然气进口并不依赖俄罗斯，供需关系影响较小。我国对俄罗斯的气源依赖不大，统计数据显示，2020年，中国从俄罗斯进口的管道天然气占整体进口量的比重为9%，与缅甸并列第三位，从俄罗斯进口的液化天然气占整体进口量的8%，与印度尼西亚并列第四位。

五是在欧洲无人能替代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原因有以下两点：一是欧洲缺乏必要基础接收设施，这会使美国天然气无法很快拉高对欧洲的供应量；二是俄罗斯管道供应的天然气价格更便宜，就算欧洲拒购，俄罗斯天然气还有亚洲市场，且价格更诱人。2021年俄罗斯供应欧洲的天然气超过1560亿立方米，这甚至是美国打算供应量的10倍以上，而且通过管路输送的俄罗斯天然气，这其中的成本也远低于需特殊船运的美国天然气。

一是俄罗斯供给欧洲天然气的格局不会发生较大变化。俄罗斯液化天然气出口体系不完善，天然气出口严重依赖管道，管道出口占总出口的82%，俄罗斯不会放弃欧洲的天然气供应市场，不会对国家真实利益下手。天然气出口是俄罗斯重要的财政收入，2021年1月至11月期间，俄罗斯石油和天然气的生产和出口税占俄罗斯联邦预算收入的36%。

二是欧盟进口俄罗斯的天气的格局不会发生较大变化。俄罗斯2020年出口俄罗斯1849亿立方米，占欧盟天然气总进口量的63%。欧洲自身的天然气生产、进口LNG、欧洲储气库提取以及其他管道气进口等可替代的天然气增量，远不足以替代俄罗斯的进口量，摆脱不了对俄罗斯天然气进口的依赖，欧洲不会对国家真实利益和能源资源安全下手，在能源领域对俄罗斯制裁有限。

一是以沙特和俄罗斯为首的OPEC+达成协议，不会改变原油的缓慢增产计划。OPEC+对于白宫和其他消费国的增产呼吁持抵制态度，认为俄乌冲突发生以来的油价飙升至近140美元主要是地缘政治局势推动，并非供应出现真正短缺。包括俄罗斯在内的OPEC+产油国协议迄今没有出现任何裂痕，虽然阿联酋呼吁OPEC+成员国尽快提高石油产量，但阿联酋表示不会单方面采取行动。3月初，以沙特和俄罗斯为首的OPEC+达成协议，不会改变2022年3月将石油总产量日均上调40万桶原油的缓慢增产计划。

二是除俄罗斯外的全球大型天然气生产商股价相对平稳。中石油（617）、法国道达尔（EQS）公司股价相对平稳，英国BP受撤资俄罗斯石油公司影响，股票价格略有走低。美国埃克森美孚（XOM）虽然宣布部分项目退出萨哈林1号油气项目，但价格略有上涨。俄罗斯卢克石油公司（LKOH）和Gazprom（GAZP）天然气公司股票同步跨越式下跌后不再开放数据，数据于3月24日重新开放，股价小幅上涨（图3）。

▲ （图3）三个月以来全球主要油气生产商股价变化

2022年以来英国IPE天然气交易平台显示（图4），天然气成交量处于持续的波动状态，平均约6232.28手（一手单位为百万英国热量单位）。

▲ （图4）2022年天然气期货成交量（IPE英国天然气）

BP、壳牌和埃克森美孚三家国际石油公司退出俄罗斯股份或终止项目，道达尔不再增加新项目投资。英国BP集团石油2月27日宣布，退出在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的19.75%的股份，涉及金额250亿美元。BP集团首席执行官伯纳德·鲁尼（Bernard Looney）辞去在俄罗斯石油公司的董事职务。荷兰皇家壳牌3月1日宣布，将退出与俄罗斯天然气公司Gazprom实体的股权合作关系，还将终止参与北溪2号管道项目。埃克森美孚（美国）宣布，将退出萨哈林1号油气项目（Sakhalin-1LNG），且不会在俄罗斯进行新投资。法国道达尔（Total Energies）石油公司也发表了声明，将不再为俄罗斯的新项目提供资金，但并未从该国撤资。

美国并未全部撤销与俄罗斯油气合作，加强再生能源企业并购。美国另一家石油巨头雪佛龙未退出俄罗斯，并以31.5亿美元收购俄Renewable Energy Group Inc再生能源企业，该企业可将天然脂肪、油和油脂转化为先进的生物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