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3.03 中国矿业报
◎ 杨泽方
酥肉,是家乡洪雅的一道特色美食。一般用切好的精肉拌上鸡蛋、淀粉及盐巴、味精、花椒等调料,精心油炸,色泽金黄、香酥爽口、肥而不腻。
40年前,家乡物质匮乏,吃肉是件很难得的事;吃酥肉,那更是一种奢望,只有村里少数大户人家办九大碗时才有机会吃到。
父亲走得早,母亲一人拉扯我们六姊妹,日子过得极为艰难。每年六七月,是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家里的大米总是所剩无几,母亲就在敞口锅里煮上豇豆、茄子、黄瓜等蔬果,在锅边炕上一圈嫩玉米粑。
那段时间,家里天天都吃玉米粑配素菜汤。没过多久,我们就吃腻了。母亲常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有一年青黄不接时,三姐病倒了,虚弱地躺在床上,嘟嘟囔囔地嚷着要吃酥肉。望着三姐苍白的小脸,母亲眼里泪光闪动。
一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喜滋滋地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几朵带着清香的斗鸡菇。大的像一把小伞,伞盖顶部凸起呈斗笠状,盖面鲜嫩光滑,乌黑的颜色从伞顶到边缘逐渐变浅,像是水墨润染,清新可人;翻过来,伞盖下面的菌褶犹如少女雪白的肌肤,鲜嫩得吹弹可破,惹人怜爱;伞柄上部白嫩光滑,往下逐渐变成浅灰色、褐色、黑褐色,听母亲说,这褐色的细长部分是斗鸡菇的假根,是不能吃的。小的像含苞未放的花骨朵,似乎正在闭目养神。
中午,大舅来看望三姐,给我们家送来了一小布袋大米、两瓶用老白干酒瓶装的清油。
母亲喜出望外,站在床前笑着对三姐说:“三丫儿,今天给你做酥肉吃。”
母亲拿来瓷盆,盛上清水,放了一点盐巴,伸出长满老茧的右手轻轻搅拌了一会儿。接着,她小心翼翼地把伞盖折下来,从伞盖到菌褶细细清洗后撕成一块一块地放进烧箕里。然后,她用拇指轻轻地刮掉伞柄上的泥,去掉假根,放入水中清洗数次,也撕成一块一块地放进烧箕里。
过了一会儿,母亲把洗净的斗鸡菇倒入干净的瓷盆里,拿起一个鸡蛋在灶上的一个粗瓷大碗的边上轻轻一敲,双手一掰,蛋清蛋黄就掉落在斗鸡菇上。她熟练地敲着掰着,几个鸡蛋就被打在了瓷盆里。她又不慌不忙地往盆里加入一些面粉、盐巴、味精,用筷子搅拌均匀。
一切准备就绪,母亲便让大姐生火。
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母亲往锅里倒上一些清油。锅里的油开始翻腾,不停地冒着小气泡,感觉像要燃起来了。母亲赶紧用筷子夹起和好的斗鸡菇,轻轻地放入油锅,一块又一块,不紧不慢。放得差不多了,就用筷子把早先放下去的翻一翻。只见油中的斗鸡菇滋滋地唱着歌,周围的小气泡欢快地跳着舞。慢慢地,锅里的“斗鸡菇”变成了金黄色。
我守在灶前,忍不住直咽口水。母亲见状,笑呵呵地说:“瞧你那副馋样。”母亲把炸好的“酥肉”捞出几块,放进烧箕里。我迫不及待地用右手猛地抓起一块。哇,好烫!我慌忙把“酥肉”放到左手,再换到右手,如此反复几次,终于不那么烫了。我赶快把“酥肉”放进嘴里,一咬,哇,外脆里滑,油香、蛋香、斗鸡菇的清香,激活了我舌尖上的味蕾,太好吃了!
母亲叫大姐用小碗盛了几块“酥肉”给三姐送去。自己把剩下的“酥肉”盛在粗瓷大碗里,让二姐端到旧八仙桌上。我们几姊妹飞快地围上去,一阵狼吞虎咽,却忘了母亲还在灶前炸“酥肉”。一会儿功夫,一大碗“酥肉”就让我们消灭干净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奶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第二碗“酥肉”又端上来,我们又是一阵狼吞虎咽,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其消灭。母亲看着我们心满意足的样子,开心地笑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母亲又别出心裁地用茄子、南瓜花等为我们做了各式各样的“酥肉”,那是我们童年吃过的最可口的美食,至今想起来嘴里还飘着一股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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